常见SEO阿里云服务器游戏我被竞争对手陷害入狱,出狱后发现,他已经成了我公司的看门大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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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出来了。
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上,那声音沉闷得像是一口巨大的棺材盖上了盖。
我眯着眼,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太阳。
五年了。
监狱里的光,永远是灰蒙蒙的,像兑了水的牛奶。外面的太阳,原来这么刺眼,刺得人眼眶发酸。
一个狱警拍了拍我的肩膀,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,里面是我进来时被收走的全部家当。一部早就被时代淘汰的诺基亚,一串钥匙,还有三百二十一块五毛钱。
陈驰,出去以后,好好做人。他语气平淡,像是在念一句毫无意义的台词。
我点点头,没说话。
好好做人?
我这辈子,最认真的时候,就是在好好做人。结果呢?
我被不好好做人的,送了进来。
一辆黑色的奥迪A6停在不远处,车窗摇下来,是林月。
她瘦了,眼角的细纹比五年前深了些,但眼神还和从前一样,亮,也静。
上车吧。她说。
我拉开车门坐进去,一股混着高级香氛和皮革味道的空气涌进来,呛得我有点想咳嗽。
五年了,我闻惯了汗臭、霉味和消毒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。
先去哪?给你接风。林月发动车子,开得很稳。
回公司看看。我哑着嗓子说。
五年没怎么正经说过话,我的声带好像都生锈了。
林月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,没多问,只嗯了一声。
车子汇入车流,窗外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。高楼更多了,广告牌上的明星我一个都不认识,满大街跑的都是我叫不上名字的新能源车。
世界像一列失控的火车,把我甩在站台上,自顾自地跑了五年。
我的公司,驰云科技,还在原来的那栋写字楼里。
只是五年前,我们只租了第18层的一半。
现在,林月告诉我,整栋楼的18层到20层,都是我们的。
你留下的那个底层架构太牛了,林月说,后面几年,风口来了,我们踩中了,就起来了。
她语气平静,但我知道这五年她经历了什么。
一个创始人锒铛入狱,公司名声扫地,她一个女人,要面对多少投资人的白眼、员工的猜忌、对手的围剿。
辛苦了。我只能说出这三个字。
应该的。林月把车停进地下车库,驰云科技,你占一半,我占一半。我总不能把咱俩的家底都败光了。
我心里一热。
电梯直上18楼,叮的一声,门开了。
崭新的前台,背景墙上是驰云科技四个泛着金属光泽的大字,下面一行小字——驱动未来,链接生活。
这口号,还是我当年想的。
现在看来,有点讽刺。
我驱动了别人的未来,链接了别人的生活,自己的生活,却在铁窗里断了五年。
年轻的、穿着职业装的男男女女从我身边走过,他们身上有一种我没有的东西。
那是朝气,是对未来的笃定。
而我,像个从土里刨出来的古董,格格不入。
林月带我穿过开放式办公区,走向最里面的董事长办公室。
那是我的办公室。
这间办公室,我一直给你留着,每天都让阿姨打扫。林月说。
我点点头,正要推门进去,眼角的余光,却被大门口保安亭里的一个人影给钉住了。
那个身影有些佝偻,穿着一身不合体的蓝色保安制服,正低着头,专注地……吃一碗泡面。
热气氤氲,模糊了他的脸。
但他拿起水瓶喝水时,侧脸露了出来。
那张脸,就算烧成灰,我都认得。
李卫东。
那个把我亲手送进监狱的竞争对手,我曾经最好的兄弟。
我的血,一瞬间,从脚底板凉到了天灵盖,然后又轰的一声,全部涌上了头。
世界在我眼前晃了晃,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。
只剩下那个人吸溜泡面的声音,那么响,那么刺耳。
他怎么会在这里?
他怎么敢在这里?
他不是应该在他那风光无限的东升科技里,当他的李总吗?
他不是应该搂着模特,开着跑车,在某个高档会所里嘲笑我这个手下败将吗?
怎么会……成了一个看大门的?
我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,像一尊雕塑。
林月察觉到了我的异常,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。
怎么了?她问。
那个人,我指着保安亭,声音抖得厉害,是李卫东?
林月愣了一下,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,有惊讶,有怜悯,还有一丝不忍。
是。她低声说,他来应聘保安,有一个多月了。
我笑了。
真的笑了,笑得肩膀都在抖。
这他妈的是什么黑色幽默?
我这五年在监狱里,每天都在想,出去以后要怎么报复他。
我想过一百种让他身败名裂的方式,想过一千种让他跪在我面前求饶的场景。
我甚至在梦里,都掐着他的脖子,问他为什么。
可我千算万算,没算到,我还没出手,他就已经趴下了。
而且,趴得这么彻底。
趴在了我公司的门口,成了一条看门狗。
老天爷还真是个顶级编剧。我喃喃自语。
林月看着我,眼神里满是担忧:陈驰,你……
我没事。我打断她,深吸一口气,把那股翻江倒海的恨意强行压下去。
我好的很。
我转身,推开了那间属于我的办公室的门。
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。
办公桌,书柜,沙发,甚至窗台上那盆已经枯死的绿萝。
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,灰尘在光柱里跳舞。
我走到窗边,从18楼俯瞰下去。
楼下的车流,像彩色的蚂蚁。
我能清楚地看到公司大门口那个小小的保安亭。
李卫东已经吃完了泡面,正拿着一个脏兮兮的抹布,擦拭着栏杆。
他的背更驼了,动作迟缓,像个被抽掉了脊梁骨的木偶。
我忽然觉得,我那五年的恨,像一记用尽全力的拳头,打在了棉花上。
空落落的,没着没落。
这算什么?
报应吗?
可这报应,为什么让我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快感?
反而……有一种说不出的荒谬和悲凉。
晚上,林月在一家高级私房菜馆为我接风。
菜很精致,酒是好酒。
但我吃什么都像在嚼蜡。
他……怎么会搞成这样?我终于还是没忍住,问了出来。
林月放下筷子,叹了口气。
你进去之后第二年,他的‘东升科技’资金链就断了。
他当初为了吞掉你的市场份额,扩张得太快,烧钱太猛。你倒了,他也没能马上吃下全部,反而被几家大厂抓住了机会,联合绞杀。
后来,他挪用公司公款去澳门想赌一把翻本,结果输得血本无归。
再后来,他老婆跟他离婚,带走了孩子和剩下的所有财产。他父母本来身体就不好,受了这个刺激,没多久就都走了。
他自己也因为挪用公款,被判了一年。
林月说的很平静,像是在讲一个与我们无关的故事。
我听着,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
挪用公款,赌博,妻离子散,家破人亡。
这些词,和我五年前经历的,何其相似。
只不过,我的罪名,是窃取商业机密。
一个他亲手为我罗织的罪名。
他出来以后,没人敢用他。在这个圈子里,他已经社死了。林月继续说,能找到个保安的工作,估计还是因为保安公司的人不认识他。
我端起酒杯,一口喝干了杯里的茅台。
辛辣的液体灼烧着我的喉咙,一路烧到胃里。
所以,他来我们公司应聘,是故意的?我问。
不像。林月摇头,我问过人事,当时负责招聘保安的是个新来的主管,根本不知道李卫东是谁。我看他填的简历,名字都改了,叫‘李伟’。
李伟。
卫国的卫,变成了伟大的伟。
的讽刺。
他大概是走投无路了,随便找了个地方糊口吧。没想到,会这么巧。林月看着我,陈驰,你想怎么做?
怎么做?
我也不知道。
如果他今天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李总,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启动我的复仇计划。
但是现在,面对一个连名字都改了、在我公司门口吃泡面的保安……
我该怎么做?
去羞辱他?告诉他,你看,你当初害我,现在自己落得什么下场?
去开除他?让他连这最后一份糊口的工作都丢掉?
那和我当初恨的那个他,又有什么区别?
我不知道。我靠在椅子上,感觉一阵深深的疲惫。
这五年,我每天都在想怎么弄死他。可现在,他自己已经半死不活地躺在我面前了。
我感觉……很没劲。
林月没说话,只是伸手过来,覆在我的手背上。
她的手很温暖。
陈驰,都过去了。她说,往前看吧。
往前看?
我的人生,被硬生生剜掉了五年。
我最黄金的五年。
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,就往前看?
第二天,我没有去公司。
我让林月给了我一笔钱,去商场里从头到脚买了一身新衣服。
然后,我去理了发,刮了胡子。
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人,我才感觉自己,终于有了一点人的样子。
而不是一个代号7356的囚犯。
下午,我鬼使神差地,又回到了公司楼下。
我没进去,就在街对面的咖啡馆里,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。
从这里,刚好能看到那个保安亭。
李卫东在站岗。
站得笔直,但那身保安服穿在他身上,总显得松松垮垮,像挂在衣架上。
有外卖员想骑车进大厦,被他拦下了。
外卖小哥很不耐烦,冲他吼了几句。
他只是陪着笑,不停地摆手,指着旁边的规定牌。
那副卑微的样子,和我记忆里那个在发布会上指点江山、意气风发的李卫东,判若两人。
我记得,有一次,我们两家公司竞争同一个项目。
在竞标会上,他当着所有人的面,说我的技术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。
那时候的他,多狂啊。
现在的他,却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外卖小哥面前,点头哈腰。
我看着他,心里五味杂陈。
我开始像个偷窥狂一样,每天都来这里。
我看着他上班,下班。
看着他中午吃两块钱一个的馒头,配一包榨菜。
看着他晚上就睡在保安亭后面那个不到五平米的休息室里。
有一次下暴雨,大厦门口的排水口堵了,水漫了上来。
他一个人,卷着裤腿,在及膝深的水里,用手去掏堵在排水口的垃圾。
掏了半个多小时,才疏通。
他浑身湿透,冻得嘴唇发紫,却只是抹了把脸,继续回去站岗。
公司里那些年轻的员工,路过他身边,没人会多看他一眼。
在他们眼里,他只是一个面目模糊的、上了年纪的保安大叔。
谁能想到,这个大叔,曾经也是这个行业的风云人物。
谁能想到,我们公司能有今天,某种意义上,还是拜他所赐。
如果不是他当年把我逼上绝路,我也不会破釜沉舟,搞出那个后来被证明是革命性的底层架构。
如果不是他用那种卑劣的手段赢了我,他也不会得意忘形,急速扩张,最后被资本反噬。
命运,真是一个爱开玩笑的混蛋。
半个月后,我正式回公司上班了。
林月为我举办了一个小型的欢迎会。
当着所有核心员工的面,她宣布我将重新担任公司的CEO。
下面的人,表情各异。
有真心为我高兴的,比如一些跟着我创业的老员工。
也有掩饰不住惊讶和审视的,大多是这几年新加入的年轻人。
他们看我的眼神,像在看一个出土文物。
带着好奇,也带着一丝不以为然。
我知道,这五年,世界变了,公司也变了。
我需要重新证明自己。
我每天第一个到公司,最后一个离开。
我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,看完了公司这五年的所有项目资料、财务报表和会议纪要。
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,疯狂地吸收着这五年我错过的所有信息。
每天进出公司大门,我都会经过那个保安亭。
我和李卫东,每天都会见面。
他给我敬礼,喊我陈总好。
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,从他身边走过。
我们之间,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。
却也隔着五年的铁窗,两条完全颠倒的人生,和一段不死不休的恩怨。
他好像并没有认出我。
也对。
我现在剪短了头发,穿着上万块的西装,浑身上下,再也找不到当年那个穿着格子衬衫、戴着黑框眼镜的落魄程序员的影子了。
而他,被生活磋磨得,也早已不是我记忆里的模样。
我们就像两条相交后又迅速分开的直线,只是命运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,让它们在一个奇怪的点上,再次重逢。
有一次,我加班到深夜。
下楼的时候,看到保安亭的灯还亮着。
李卫东坐在里面,正借着昏暗的灯光,看一本书。
我走近了,才看清,那是一本大学的《C++程序设计》。
书皮已经翻烂了,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笔,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。
我的心脏,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。
他还想东山再起吗?
在这个年纪,以这种身份,他还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吗?
我站在阴影里,看了他很久。
他看得那么专注,眉头紧锁,像是在攻克一个世界级的难题。
那一瞬间,我看到的,仿佛不是现在的这个保安李卫东。
而是二十年前,在大学图书馆里,那个和我抢座,跟我争论一个算法优劣的少年。
那时候,我们都穷,但眼睛里有光。
我们都相信,凭着我们两个人的脑子,一定能改变世界。
我们什么时候,走到了今天这一步?
我悄悄地离开了,没有惊动他。
回到家,我失眠了。
我打开电脑,输入了李卫东三个字。
搜索引擎跳出来的,大多还是五六年前的新闻。
东升科技创始人李卫东,指控驰云科技CEO陈驰窃取核心代码。
天才程序员沦为阶下囚,陈驰当庭败诉。
东升科技高歌猛进,李卫东称行业将迎来洗牌。
……
这些陈年旧事,现在看来,像一出荒诞剧。
我关掉网页,点燃了一支烟。
烟雾缭绕中,我好像又看到了李卫东在法庭上,那张义正言辞的脸。
他说:法官大人,陈驰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。我一直很欣赏他的才华,但我没想到,他会用偷窃的方式,来窃取我的劳动成果。我感到非常痛心。
痛心?
我当时在被告席上,听到这三个字,差点笑出声。
那份被他当做证据的代码,明明是我们俩大学时一起写的。
他只是修改了几个变量名,加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注释,就成了他的核心代码。
而我,百口莫辩。
因为当年,是我主动把那份代码的原始盘,送给了他。
作为他三十岁的生日礼物。
我以为,那是我们友谊的见证。
没想到,那成了埋葬我人生的铁证。
我一直想不通,他为什么要这么做。
就为了那个标的上亿的项目?
为了打垮我,独占市场?
我们的友谊,我们十几年的交情,就只值这么点钱吗?
这个问题,像一根毒刺,在我心里扎了五年。
现在,答案好像就在我面前。
我只需要走过去,问他一句。
但我又有点害怕。
我怕听到的答案,会让我觉得,这五年的牢,坐得像个笑话。
公司新上任的运营总监,叫张瑞,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,海归精英,据说是林月高薪从大厂挖来的。
他对我这个前朝遗老,面上恭敬,骨子里却透着一股不屑。
第一次开全体高管会,他做的PPT,花里胡哨,充满了各种我听不懂的互联网黑话。
什么底层逻辑、赋能、闭环、组合拳。
我听得头大。
等他讲完,我只问了一个问题:你这个方案,预计投入多少,能带来多少新增用户,转化率是多少,ROI(投资回报率)怎么算?
他愣住了,支支吾吾半天,说这些都需要后续跟进和观察。
后续?我笑了,张总,我们是开公司的,不是搞学术研究。任何一个不能量化的方案,都是耍流氓。
我的话很不客气,张瑞的脸当场就涨成了猪肝色。
会议室的气氛,瞬间降到了冰点。
林月出来打圆场:陈总刚回来,对现在的一些新模式可能还不太了解。张瑞,你回头把详细的数据模型做一份,我们再讨论。
散会后,林-月把我叫到办公室。
你没必要这么针对他。她说,他这两年,确实为公司立了不少功。
我不是针对他。我坐在沙发上,揉了揉太阳穴,我只是讨厌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。公司大了,就开始讲故事,画大饼,忘了我们是靠什么起家的。
我们是靠技术,靠一行行代码,靠实实在在能为用户解决问题的产品起家的。
不是靠这些听起来很牛逼的词。
林月沉默了。
她知道,我说的是对的。
但她也知道,现在的商业环境,已经不是五年前了。
光有技术,不懂营销,不懂运营,一样会死。
陈驰,我知道你心里有火。林月给我倒了杯水,但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了。你需要时间适应,也需要给他们时间适应你。
我没说话。
我知道她说得对。
但我心里的那股火,压不住。
那是在监狱里,被压抑了五年的火。
我对这个世界,充满了戒备和不耐烦。
我觉得所有人都虚伪,所有事都扯淡。
我像一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,谁靠近我,我就扎谁。
我开始频繁地和张瑞发生冲突。
他提的方案,我几乎全盘否定。
我认为他的方案烧钱太多,风险太高。
他认为我的想法早已过时,跟不上时代。
我们俩,就像是公司里的两个山头,泾渭分明。
支持我的是老员工,他们信奉技术为王。
支持他的是新势力,他们信奉流量至上。
林月夹在中间,左右为难。
公司的气氛,变得越来越紧张。
我甚至能感觉到,很多人在背后议论我。
说我坐了几年牢,脑子坐坏了。
说我不懂装懂,瞎指挥。
说我就是个暴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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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在乎。
我只想用我的方式,把公司拉回我認為正确的轨道上。
我甚至有一种病态的快感。
我觉得,我在公司里,又找到了一个敌人。
就像我当年恨李卫东一样,我现在把所有的负面情绪,都投射到了张瑞身上。
我需要一个靶子。
一个能让我发泄的靶子。
那天晚上,又是一个加班夜。
我和张瑞在会议室里,为了一个新产品的推广方案,吵得不可开交。
他把一份文件狠狠地摔在桌上:陈驰!你到底懂不懂市场!现在是酒香也怕巷子深的年代!没有前期的大规模投放,产品再好也白搭!
投放?你管这种毫无目标的撒钱叫投放?我也火了,你知道我们创业初期,为了省几百块钱的服务器费用,我三天三夜没合眼优化代码吗?公司的每一分钱,都不是大风刮来的!
那是以前!现在公司有钱了!思维要转变!
有钱就可以乱花吗?这是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,不是让你来败家的!
我们的争吵声,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楼层里。
最后,张瑞气得摔门而出。
我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,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,感觉一阵彻骨的寒冷。
我这是在干什么?
我回来,是为了建设公司,还是为了毁灭它?
我疲惫地走出大厦,已经是凌晨两点。
保安亭里,李卫东还在。
他看到我,连忙站起来,给我敬了个礼。
陈总,这么晚才下班啊。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。
我没理他,径直往前走。
陈总,他忽然在我身后叫住了我,您……是不是有心事?
我停下脚步,回头看他。
我们当保安的,迎来送往,见的人多。他搓着手,小心翼翼地说,我看您最近,眉头一直锁着。跟人置气,伤的是自己的身子。
我冷冷地看着他:你一个保安,管得倒是挺宽。
他被我噎了一下,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显得有些尴尬。
我……我就是多句嘴。他低下头,您别往心里去。
我看着他那副卑微的样子,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又上来了。
你有什么资格来劝我?
你这个毁了我一切的人,有什么资格,用这种过来人的语气,跟我说教?
李卫东。我一字一句地叫出他的名字。
他猛地抬起头,瞳孔瞬间放大,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恐惧。
你……你……他指着我,嘴唇哆嗦着,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怎么,不认识了?我一步步向他逼近,脸上带着残忍的笑,五年不见,李总记性不太好啊。
他蹬蹬蹬地后退了几步,后背撞在了保安亭的玻璃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
陈……陈驰?他终于叫出了我的名字,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。
是我。我站在他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惊不惊喜?意不意外?
他的脸,瞬间变得惨白,没有一丝血色。
汗水从他的额角渗出来,顺着他脸上的皱纹,流进他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衣领里。
你……你怎么会……
我怎么会出来?又怎么会是这家公司的老板?我替他说完了后半句,我也很想问你,李总,你怎么会在这里,当一个保安?
我把李总和保安两个词,咬得特别重。
每一个字,都像一把刀子,插在他的心上。
他低着头,浑身都在发抖,不敢看我的眼睛。
我……他张了张嘴,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声响,像是破了的风箱。
怎么,没话说了?我冷笑,当初在法庭上,你不是挺能说的吗?那番话说得,连我差点都信了。
对不起。他终于挤出了三个字,声音小得像蚊子叫。
对不起?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你一句对不起,就能换回我五年的青春吗?能换回我这五年的牢狱之灾吗?
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,把他顶在玻璃上。
李卫东,你告诉我,为什么?我们他妈的是十几年的兄弟!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?
我的眼睛红了,积压了五年的恨意和委屈,在这一刻,彻底爆发。
他被我吓坏了,只是一个劲地摇头,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:对不起……我不是人……我对不起你……
看着他这副窝囊的样子,我忽然觉得,很没意思。
我松开手,往后退了一步。
他像一滩烂泥一样,顺着玻璃滑坐在地上。
滚。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。
明天开始,不要再让我在这里看到你。
他抬起头,泪流满面地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绝望。
陈总……陈驰……求求你,别赶我走。他爬过来,想抱我的腿,我真的没地方去了。我需要这份工作。
那是你的事。我厌恶地躲开,跟我有关系吗?
我爸妈的墓地,管理费还欠着……我女儿,今年上大学,我得给她攒学费……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。
我心里一震。
他还有女儿?
我忽然想起林月说过,他老婆跟他离婚,带走了孩子。
你女儿不是跟你老婆走了吗?
她妈……她妈后来又嫁人了。那男的不喜欢我女儿……我女儿高中就住校,我每个月给她打生活费。他泣不成声,我坐牢那一年,断了。她就自己去打工……差点连学都上不成了。
我出来以后,找不到工作,只能干这个。一个月三千二,我省吃俭用,每个月能给她攒下一千五。
陈驰,算我求你了。你看在我们以前的份上,让我留下来。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。
他跪在地上,向我磕头。
砰,砰,砰。
那声音,一下下地,砸在冰冷的地面上,也砸在我的心上。
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,看着他那张被泪水和鼻涕糊住的脸。
我忽然觉得,我这五年,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。
而现在,梦醒了。
梦里那个面目可憎的仇人,变成了一个跪在我面前,为了女儿学费磕头的可怜虫。
我所有的恨,所有的怨,在这一刻,都变得那么可笑,那么苍白。
我没有再说话,转身离开了。
身后,是李卫东压抑的、绝望的哭声。
那天晚上,我又失眠了。
我脑子里,一会儿是李卫东在法庭上指证我的样子,一会儿是他跪在地上给我磕头的样子。
两张脸,不断地重叠,交替。
我分不清,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。
第二天,我到公司的时候,那个保安亭,已经换了一个年轻的保安。
我问前台:之前那个姓李的保安呢?
前台小姑娘说:哦,李师傅啊,他今天一早就来办离职了,说家里有急事。
我点点头,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
也好。
眼不见,心不烦。
接下来的日子,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。
我和张瑞的矛盾,依然存在。
但我的心态,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。
我不再像之前那样,一味地否定他。
我开始尝试去理解他的那些黑话,去研究他推崇的那些新模式。
我发现,有些东西,虽然听起来虚,但背后确实有它的商业逻辑。
这个世界,确实变了。
我不能再抱着老黄历,活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有一次,我们为了一个新功能的上线时间,又吵了起来。
我认为功能还不完善,有bug,需要延期。
他认为市场不等人,必须按时上线,bug可以后续再修复。
我们俩谁也说服不了谁。
最后,我做出了让步。
可以。我说,但你必须立下军令状。如果上线后,因为bug导致用户大量流失,或者出现重大安全问题,你引咎辞职。
张瑞愣住了。
他大概没想到,我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。
他看着我,眼神里有惊讶,有犹豫,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发的斗志。
好!他咬着牙说,一言为定!
那次之后,我和张瑞的关系,反而缓和了不少。
他好像也开始认识到,我并不是一个完全不讲道理的老古董。
我们开始有了真正的讨论,而不是单纯的争吵。
公司,也终于慢慢地,回到了正轨。
一天下午,林月忽然走进我办公室,把手机递给我。
你看看这个。
那是一个本地新闻的推送,标题是——《本市知名企业家,天恒资本董事长王海峰,因涉嫌非法集资、金融诈骗,被警方刑事拘留》。
王海峰?
天恒资本?
这个名字,我有点耳熟。
王海峰,就是当年收购了李卫东的‘东升科技’,后来又把他踢出局的那个人。林月解释道。
当年,李卫东为了打垮你,引入了天恒的投资。但他没想到,王海峰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。他用一份对赌协议,把李卫东套得死死的。
你入狱后,李卫东没能完成对赌协议里的业绩,王海峰就名正言顺地,用极低的价格,拿走了他手里所有的股份,把他赶出了公司。
李卫东不甘心,想去澳门翻本,也是王海峰给他设的局。他去的那个赌场,就是王海峰的产业。
可以说,李卫东是被王海峰,一步步玩死的。
我听着林月的话,整个人都呆住了。
原来,这背后,还有这么一出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的戏码。
我一直以为,我的敌人,只有李卫东。
现在我才发现,我们俩,可能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两颗棋子。
那……王海峰为什么要这么做?我问。
因为我们的‘驰云’。林月说,他真正想收购的,是我们的技术。但他知道你很犟,不可能卖。所以,他就想出了这么一招,借李卫东的手,先把你打掉,再让李卫东把公司做成一个烂摊子,他好来收拾残局。
只是他没想到,我撑住了。而且,还把公司做得更大了。
这几年,他一直想收购我们,明的暗的,使了不少手段。都被我顶回去了。
现在他倒了,我们也算,彻底安全了。
我靠在椅子上,闭上眼睛。
信息量太大了,我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。
我、李卫东、王海峰……
我们三个人,像一个连环套。
我恨李卫东,李卫东恨王海峰。
而王海峰,从一开始,目标就是我。
这算什么?
命运的闭环吗?
真是……操蛋。
那天,我提前下班了。
我开着车,在城里漫无目的地转。
最后,我把车停在了一个墓园门口。
我向管理员打听,找到了李卫东父母的墓。
墓碑很干净,看得出,经常有人来打扫。
墓前,放着一束已经有些枯萎的菊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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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站了很久,然后,去管理处,把欠缴的管理费,一次性交了十年。
我用的是现金,没有留名字。
从墓园出来,天已经黑了。
我坐在车里,拿出手机,犹豫了很久,还是给林月发了条信息。
能帮我查一下,李卫东的女儿,在哪所大学吗?
林月很快回了过来。
你想干什么?
没什么,就是问问。
陈驰,有些事,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。
我知道。
我没有再回复。
第二天,林月给了我一个地址。
A市师范大学。
还有一个名字,李思悦。
周末,我去了A市师范大学。
我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,坐了一下午。
终于,我看到了一个女孩,和李卫东有几分相像。
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,背着一个帆布包,和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出来。
很阳光,很普通的一个女孩子。
完全看不出,她的家庭,经历了那样的变故。
我没有上前打扰她。
我只是远远地看着她,直到她的背影,消失在人群里。
回去之后,我以驰云科技的名义,给A市师范大学捐赠了一笔奖学金。
专门用于资助计算机系的贫困学生。
我提了一个附加条件,第一届的获得者,必须是李思悦。
林月去办的这件事。
她回来后,看着我,眼神很复杂。
你这又是何必呢?
没什么。我淡淡地说,就当是……替他还的吧。
替他还什么?
我也不知道。
或许,是还我们那段早已喂了狗的青春。
或许,是还他跪在我面前,磕的那几个头。
我只是觉得,大人之间的恩怨,不应该,再牵扯到下一代。
那个叫李思悦的女孩,她应该有自己的人生。
一个不被父亲的罪孽所拖累的人生。
做完这件事,我感觉,心里那块压了五年的大石头,好像,终于被搬开了一角。
虽然,还是沉甸甸的。
但至少,能透进一点光了。
秋天的时候,公司的新产品正式上线了。
就是之前我和张瑞吵得最凶的那个。
最终,我们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案。
既没有像他说的,疯狂烧钱做推广。
也没有像我坚持的,等产品完美无瑕再上线。
我们做了一轮小范围的精准投放,根据用户的反馈,快速迭代,小步快跑。
结果,出人意料的好。
产品上线第一个月,就收获了五十万的种子用户,而且留存率高达百分之四十。
庆功宴上,张瑞端着酒杯,走到我面前。
他脸喝得通红,眼神却很亮。
陈总,我敬你一杯。他说,之前,是我太年轻,太狂了。谢谢你,让我知道了,什么叫脚踏实地。
我笑了笑,跟他碰了一下杯。
我也要谢谢你。我说,是你让我知道,这个世界,跑得到底有多快。我再不跟上,就真的要被淘汰了。
我们俩,相视一笑,把杯里的酒,一饮而尽。
那一刻,我感觉,我好像,终于和我自己,和这个世界,和解了。
年底,公司分红。
我拿到了一笔巨款。
这笔钱,足以让我下半辈子,衣食无忧。
我取了一百万现金,装在一个黑色的旅行包里。
然后,我去了李卫东最后租住的那个城中村。
那是一个典型的脏乱差的地方。
空气里弥漫着下水道和油烟混合的怪味。
我按照林月给我的地址,找到了他住的那栋楼。
楼道里黑漆漆的,墙上贴满了开锁、通下水道的小广告。
我敲了敲那扇斑驳的铁门。
过了很久,门才开了一条缝。
一张陌生的脸,探了出来。
你找谁?一个中年妇女警惕地问。
我找李伟。我说。
早搬走了。女人不耐烦地说,房子都退了半个月了。
搬走了?去哪了?
我哪知道!女人砰的一声,关上了门。
我站在原地,拎着那个沉重的旅行包,忽然觉得有些可笑。
我这是干嘛呢?
演一出一笑泯恩仇的戏码吗?
给谁看?
给自己看吗?
我拖着那个包,走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城中村。
站在街口,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,忽然感到一阵茫然。
我回来了。
我报仇了。
虽然,是以一种我完全没想到的方式。
然后呢?
我接下来的路,该往哪走?
我把那一百万,匿名捐给了一个慈善基金会,用于救助尘肺病工人。
因为我听说,李卫东的父亲,就是死于这个病。
做完这一切,我向林月,递交了辞呈。
我要走了。我说。
去哪?林月很平静,好像早就料到了。
不知道。我摇摇头,出去走走,看看这个我错过了五年的世界。
公司怎么办?
公司有你,有张瑞,有那么多优秀的年轻人,比我在的时候,更好。我说的是实话。
这半年,我最大的功绩,不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决策。
而是把公司里,那股因为我的归来而搅起的暗流,重新理顺了。
现在,它已经可以平稳地,驶向更远的地方。
而我这艘破船,是时候,该退场了。
还会回来吗?林月问。
我看着她,她的眼睛里,有不舍,有担忧,也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愫。
也许吧。我笑了笑,世界这么大,说不定哪天,就在某个街角,又遇上了呢?
我走的那天,是个晴天。
和五年前,我出来的那天一样。
太阳很好,但已经不那么刺眼了。
我没有让任何人送。
我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,就像一个普通的游客。
我坐上了一列开往南方的火车。
我不知道我的目的地是哪里。
我只是想,一路向南,去一个温暖的,没有冬天的地方。
火车开动的时候,我的手机响了。
是一个陌生的号码。
我犹豫了一下,接了。
喂?
电话那头,沉默了很久。
然后,传来一个沙哑的、苍老的声音。
谢谢你。
是李卫东。
也……对不起。
说完这句,他就挂了。
我握着手机,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。
眼泪,毫无征兆地,流了下来。
我不知道,这眼泪,是为了什么。
是为了我那死去的五年?
是为了那段被背叛的友谊?
还是为了,这操蛋的,却又让人无话可说的人生。
火车穿过长长的隧道。
眼前一片黑暗。
然后,又重见光明。
我看到,远处的田野上,大片大片的油菜花,开了。
金黄金黄的,在阳光下,像一片海。
真好看啊。
我想。
我的新生,也许,从现在,才真正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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